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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阿赫玛托娃书架

1998-04-08 来源:中华读书报  我有话说

俄罗斯诗人安娜·阿赫玛托娃被誉为俄国现代四大诗人之一(其他三人是帕斯捷尔纳克、曼德尔斯塔姆和茨维塔耶娃),又被誉为“俄罗斯诗歌的月亮”(“俄罗斯诗歌的太阳”则是普希金)。诗人的地位,愈到后来,仰之而弥高,研究其人其文的学问蔚为一门显学,就一点儿也不奇怪了。我翻译阿氏已逾十载,翻译的过程,也就是亲炙、研究这位伟大诗人的过程。近年,我把撰写诗人的评传列入自己的写作计划,但愿天假我以年,使这一计划不致徒托空言,流为镜花水月。

翻译和研究,最基本的准备工作自然是搜集诗人的作品、阅读诗人的传记及研究和考证文章。我有一个书架,专门放置有关阿赫玛托娃的读物,十年累积下来,居然颇具规模。为搜集这些书籍,蹀躞冷摊、求人请托,其间的酸苦诚不足为外人道,所幸此间不乏阿氏爱好者,芜文或不致被贻“孤芳自赏”之识。

我的第一册阿赫玛托娃诗选,是张芝联教授于一九八八年用硬通货代购于莫斯科的小白桦商店,并附阿氏朗诵的录音LD。诗选凡五百余页,基本囊括了阿氏的诗作。诗人的嗓子带一股沙哑的沧桑味,音调很平,谈不上抑扬顿挫,其价值在保留了她的原声。

据了解,无论是昔日的苏联,还是今日的俄罗斯,都不曾出版过阿氏的全集。揣其原因,当是她的作品散佚极多,谁也不敢担保所辑必无遗漏。我现时使用的是莫斯科城砦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的两卷本《阿赫玛托娃文集》。此集收有诗作、散文和书信,看来还大有补遗的余地。一说年前有三卷本的文集行世,可惜迄未得见。

俄罗斯Einaudi出版社于去年出版了一册《阿赫玛托娃的笔记本》。此书凡八百余页,是诗人于一九五八年至一九六六年间写在二十三册练习簿上的随感,内容庞杂,既有诗的断句、译文的“毛坯”、研究普希金的材料,也有对时人的评骘,甚至夜有所梦也加以笔录。该书在俄国本土也是第一次出版,不消说为前此各种版本的《文集》所不载,对于研究诗人的思想,它的价值实无可限量。此书是我用重金购自纽约的RussianHouse。

阿赫玛托娃也许是最受英美翻译家青睐的俄国诗人。迄今为止,我已收集到五种英译,兹按出版年序分列如次:

林·科芬译,诺顿版;

斯坦利·库尼茨和马克思·海华德译,哈维尔版;

朱迪丝·赫姆谢梅耶译,ZepeLer版;

理查德·麦凯恩译,企鹅版;

理查德·麦凯恩译,Bloodaxe版。

Zepler版号称诗全集,连断句也一并译出,注释详尽,颇便检索,它给我的帮助最大。Bloodaxe版在选目上有可供参考的地方,哈维尔版的特色则在俄英对照。

一般来说,英译本的注释较俄文原本详细。一些在俄国人看来无须注释的地方,如小地方的地名、隐语等等,往往是无缘深入俄国社会的外国人阅读的障碍。我蛰居海隅,无缘也不可能长期赴俄作考察,无疑是翻译和研究阿氏的一大不利;但有一便,比诸内地的同行稍所优胜,就是能迅速接触到英美的翻译和研究成果。

阿赫玛托娃的成就主要是诗,她的散文成就不如茨维塔耶娃,更不如曼德尔斯塔姆和帕斯捷尔纳克,但也自具特色。今年初,我在此地的西文书店购到她散文集英译本《我这半辈子———阿赫玛托娃散文选》(罗纳德·梅耶译,美国西北大学出版社),为之大喜过望。此书所收文章,竟有为城砦版所不载,益证我上说之不谬———即手边诗人的原文版本仍亟须补充。

先是为形格势禁,继而是为排闼而来的商业大潮所扰,前苏联和俄国学者似不曾撰写出很有分量的阿氏传记和评传。叶菲姆·多宝著、前苏联作家出版社列宁格勒分社一九六八年版的《阿赫玛托娃的诗艺》一书,是我手边唯一一册来自诗人祖国的评传。鉴于阿氏代表作《安魂曲》迟至一九八五年才在苏联正式出版,此书的先天不足也就不言而喻了。

英美学人对研究阿氏是颇下了工夫的。手边的两册传记,无论是仅得二百来页的小册子《诗的朝圣》(牛津版,阿曼塔·黑特著),还是堪称煌煌巨著的《阿赫玛托娃:诗人与预言家》(罗伯特·里德著,圣马丁版)》,都扎实可读。阿曼塔·黑特与诗人有过交往,其作不乏第一手资料,具有为他书所不及的权威性。罗伯特·里德则充分运用了近年发掘的资料,条分缕析,细致得近乎繁琐。此外,罗纳德·欣利的《发烧的夜莺———俄国诗人在革命中》(纽约AlfredA.Knopf版),虽是四位诗人的合传,阿氏仅占其一,但书中有着大量纵向和横向的比较,可补个人传记之不逮。

欲撰传记,必先撰一份翔实的传主年谱,这是多少年来我们的先辈沿袭下来的治学方法。我也曾尝试编写阿赫玛托娃年表,限于条件,简略粗率自所难免。今年自纽约购得俄国学者B.契尔内赫的《阿赫玛托娃生活与创作年表》(第一部,一八八九-一九一七年),大可省去自制年谱的麻烦。

阿赫玛托娃生前有众多弟子,不少人以她为题材写了著作和文章,或衡文论艺,或状言记行。其中当以一九八七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约瑟夫·布罗茨基的《哭泣的缪斯》一文(载布氏的论文集《少于一》)最具分量;诗人、小说家利季娅·楚科夫斯卡娅两卷本的《关于阿赫玛托娃的札记》(圣彼得堡,涅瓦版)最为详尽。后者用日记的体裁,录下了阿氏的言行,洵为研究诗人不可多得的宝贵资料。《札记》也出版了英译本,由哈珀-科林斯出版社出版。

诗人阿纳托利·奈曼的《忆阿赫玛托娃》也出版了英译本。英译本异于原版的地方是增加了约瑟夫·布罗茨基和以赛亚·伯林的序。布氏的序不见于他的两部文集,当属集外文,就研究价值而言,此序的重要性稍逊于《哭泣的缪斯》,但两者可互为补充,互相发明。至于集回忆文章于一书的集子,我也收藏了两册,其一为美国阿肯色大学版《阿赫玛托娃和她周围的人》,其一为列宁格勒版《关于阿赫玛托娃》。前者体例驳杂,使用起来不大方便,是为不足。

诗人曼德尔斯塔姆的遗孀娜杰日塔·曼塔尔斯塔姆的两大册回忆录《希望对抗希望》和《抛弃希望》(哈珀-科林斯版),虽然主要是为回忆其夫而作,但有大量篇幅旁及阿赫玛托娃,研究阿氏,此属必读书。其他阿氏的同时代人———如英诺肯季·安年科夫、亚历山大·勃洛克、尼古拉·古米廖夫和鲍利斯·帕斯捷尔纳克———的著作和传记,有不少地方牵涉到阿氏,也不宜恝然置之。去年在莫斯科阿尔巴特街的书店里,我买到列夫·古米廖夫(阿赫玛托娃的独生子)的两卷文集,心忖:这里面总有点关于他母亲的资料吧,回到居所细细翻阅,大失所望,集内全是有关亚述史的论文(列夫是中亚史学者),虽说隔行如隔山,但母子的亲情似不应隔膜如斯。不管怎样,这也算阿赫玛托娃书架的书吧。

前人说,走学术研究的路既艰苦又寂寞,在这十里洋场、纸醉金迷之地尤其是这样。单为了充实这个书架,我已经花去了无数的时间和心血,而即使走到这一步,也只是徘徊于学术殿堂之外,远远未能登堂入室。然而,为了向心爱的诗人掬一瓣心香,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?

1998年3月1日于香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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